怙主堪千果碩仁波切屬寺——康果洛寺朝聖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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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八月去藏地朝聖,康果洛寺是此行的重要朝拜地點。去的途中走走停停,半途時還在公路旁的草地上小憩一會兒,享受了一頓高原下午茶,比起生活在大城市忙忙碌碌的人們,藏人還是更喜歡慢節奏的生活,也許是我的習性使然,在慢節奏的生活氣氛中有些著急,希望能早一刻見到康果洛寺,直到六點多,終於來到了康果洛寺門前! 
 
康果洛寺位於我國四川省甘孜州雅江縣域內的西俄洛鄉。四周群山環繞,林草秀美,故名“果洛”。自古這裏就是一個被眾多修行者所選擇的靜修處,根據歷代典籍記載和口耳相傳,遠在西元十一世紀末期,這裏就有是由藏傅佛教噶舉派的禪修大師、大成就者珠塔藩然巴瓦所建立的三間寺院以及周圍星羅密佈著眾多的閉關房,而這就是康果洛寺的前身。據載,第一世大寶法王——杜松虔巴,也曾在此處長期駐錫修持。 
 
西元十四世紀時,尊者藏瓊貢噶嘉蒼,將現已式微的舊有幾座寺院合併,命名為康果洛寺,藏音為“噶丹桑阿曲林”(兜率密咒法洲)。而後數百年間,另有兩位尊者特別修建寺院,分別是:第七世班禪大師滇貝尼瑪,由他擴建了康果洛寺;以及出生在此地的第三世果碩仁波切——卻傑堪欽阿旺巴殿,於卸任理塘大寺住持之位後,回到故鄉果洛,修復康果洛寺,常駐寺中,於閉關中度過晚年。
 
第四世果碩仁披切——卻傑堪欽洛桑蔣貝,和近代漢藏兩地許多知名大師、仁波切,都曾經來訪或駐錫此地,留下眾多記錄和珍貴文物。果碩仁波切的轉世系統承續原有傳統,歷代皆是康果洛寺的寺主。

 



我到達康果洛的時候正逢康果洛區的村民“耍壩子”,熱鬧非常,但可惜的是已經接近尾聲,第二天就即將結束,所以大人們都在帳篷中休息聊天,而精力旺盛的小札巴們依然在附近遊戲玩耍。我被直接帶到了廚房,廚房這邊和壩子裏的帳篷不同,是有木板建成的木板房,由於新寺院建設需要僧眾的幫助,年長一些的僧人幾乎都住在這些木板房裏,後來聽一位僧人和我聊起,他們住這個房子已經三年了,等明年夏天新寺院建好之後就搬過去。

廚房裏有兩個爐灶,此時的康果洛已經能感到微寒了,所以進入廚房之後感到格外舒適,燈光很暗,但昏黃卻正好渲染了那種暖意,給人以一種家的感覺,一掃我這些天在途中的不安全感。廚房有專門的廚師,大概六七十歲的一位普通藏民,我剛坐定,他就拿來了飯菜,這讓我很不好意思,尤其是邊上的僧人有時還搭把手,讓我這個初來乍到的俗人頗有些誠惶誠恐。
 
飯菜非常的好吃,是我上個月離家之後吃到的最好吃的食物,後來才知道是寺院單獨外聘了一個廚師在耍壩子期間做菜。但其實寺院的廚師做得也很好吃,這是在外聘的廚師走了之後感覺到的。總之,這邊的飯菜讓我感到很滿足,那是一種回家的感覺。 
 
飯後我就被送往一個民居,從他家門牌上可以看出他家是民居接待點。這家人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姐姐在省裏讀大學,弟弟在縣裏讀初中,漢語都很不錯。室內的裝修非常精美,牆上被一張張木質的藏族繪畫鋪滿,雕樑畫棟,讓人眼前一亮。阿媽一直在弄爐灶,我陪他們一起看照片,是頭幾天耍壩子的時候他們自己拍的,雖然還是有些客人的拘謹,但那個環境的確讓我放鬆了很多。過一會兒,睡意襲來,就準備休息了,睡房也是一樣精美,坐了40多小時的大巴之後,不知是疲勞還是聖地的加持,那晚睡的特別香。 
 
第二天一早就被接往了壩子,在帳篷裏坐了一會兒之後,僧人將我帶到了在建的新寺院。此次來訪,一則拜訪師父的寺院,二則為在臺灣的各位師兄們帶去一些寺廟近況的照片。還沒進入寺院就看到門口有很多當地小孩兒,大殿裏面似乎很喧嘩,都是孩童的吵鬧聲。我還沒來得及問,就已經轉到了大門,看到在殿內靠近大門的地方圍坐了一群小孩兒,中間用一塊板材當做黑板,僧人正在教授藏文。說是黑板,其實一點都不黑,就是裝修時常見的那種木板,淺色的,上面的字是用粉紅色粉筆寫的,不注意看,上面的字其實看不清。在二層的走道上是藏語“大班”,學生的年紀看上去大一些,大致都是中學以上的,大班的教育略好一些,是名副其實的黑板。聽僧人說,現在的學校也教藏文,但是水準都一般,學生們學不到什麼,因此寺院就在放假的時候為他們補習藏文。傳統上藏文化的傳承依賴於寺院教育,時至今日,這樣的狀況在我看來也並沒有得到根本改變。歷代的高僧大德留下了很多文筆精湛的作品,後世的僧人一代代從閱讀這些作品中積澱下了深厚的文學修養,所以在文法教育方面,寺院通常比一般的學校好得多。

繞過門口的學童們,我就走入了大殿。寺院為傳統木質結構,大殿由二十幾根柱子撐起,而每根柱子就是一根完整的實木,藏族的工匠用自己靈巧的雙手在上面刻上精美的圖案,莊嚴三寶,供養諸天。此時的大殿,地板還未完全鋪好,依舊是原木的淺色。殿內的主色調是紅色,在紅色調的映襯下,原色的地板也顯現出一種淡淡的紅色。

殿內主供比丘相釋迦摩尼佛,高8米。左側似乎是覺沃佛,右側應該是一尊稍小的釋迦牟尼佛像和藥師佛像。聽說還會有一尊宗喀巴大師像和綠度母像會放進來,目前還在成都製作。右側稍小的釋迦牟尼佛前方安放著寺院護法像——騎羊護法,聽說才送過來沒多久。大殿正中釋迦牟尼佛前方放置著果碩仁波切的法座,供奉有果碩仁波切的法相。

 

這一世,也就是第五世果碩仁波切,於西元一九四八年降生于朵康理塘的木拉地區。四歲時,由嘉瓦仁波切的經師達札仁波切認證為前世果碩仁波切的轉世,並於翌年在果碩拉章坐床。十歲時,遠赴拉薩色拉寺學習經教,兩年後前往聖地。仁波切於三十一歲時考取拉然巴格西(顯宗最高學位)。此後,仁波切進入吉祥下密院學習密續教授,並獲得阿然巴格西學位(密宗最高學位)。一九八五年,果碩仁波切由宗座任命為吉祥下密院喇嘛翁則,繼而擔任堪布(主持)職位,成為自從密院創立近六百年以來最年輕的住持之一。下密院任期屆滿後,由聖座委任為色拉寺昧札倉堪布(住持)。

走出大殿,附近就是正在修建中的護法殿,由於還在修建,所以護法像暫時還沒安奉其中,但聽說中央會主供寺院護法——騎羊護法。兩側將會安奉吉祥天母和三士道護法(即地獄主,毗沙門天,大黑天)。
 
寺院內部氣溫還是比較低,抵禦不了寒風,拍了一些照片就匆匆回到壩子。接下來的時光依舊是吃飯拍照,晚上才回到那戶居民家,身上似乎出現了一些過敏症狀,難道是我的障礙現前?
 
因為過敏,一夜輾轉難眠,到了天濛濛亮才又昏睡過去。醒來的時候已是八點過了,早飯過後不久,僧人便來接我去康果洛舊寺。路上才知道,原來早先已經有一位僧人來過,但我當時還沒起床,真是很慚愧。
 
新舊兩個寺院邊上是一條河,最近看上去水量並不大,但到了雨季卻會氾濫。康果洛舊寺在新寺的下游,當地人稱之為“下面那個廟子”。剛開始問我是不是要下去的時候,我總以為是問我是不是要回縣城(康果洛海拔3600米左右,縣城只有兩千多),後來才反應過來是說去舊寺院。
 
從新寺院到舊寺院開車估摸需要十幾分鐘,舊寺院坐落於一座山上,山底有些民居,駛過一段盤山公路後看到一行白塔,隱約記得一個物體上寫有中英藏文的“歡迎來到郭沙寺”,應該是頭些年仁波切帶著海內外弟子來到時就寫上的。塔的旁邊是一棵長壽樹(堪布這樣說,具體漢語學名叫什麼不是很清楚),長得頗像女貞樹,但又不是。看到這些,也就是到了康果洛舊寺了。

車停穩之後,帶我來的僧人開始找堪布(大約等同於漢地寺院“住持”的概念),不巧的是,堪布一早去縣城了,所以他帶我進入寺院參拜護法殿之後,我們就匆匆下山了。寺院的鑰匙在堪布那邊,堪布不在也就沒法進。這讓我有些挫敗感,因為明天就要走了,看不到舊寺院也是很遺憾的事情。下山之後我開始聯繫堪布,最後說定他回來的時候接我上去。
 
在上文中曾寫到,因為新寺院建設,大多數成年的僧人都住在新寺院工地邊上的木板房裏,小札巴們主要在舊寺周圍居住,而日常的上殿教學卻都還是在舊寺進行,大約有八十人。寺院堪布承擔了教學主要任務,因此也住在舊寺。

等到下午六點,堪布來了,我上車之後直接到了舊寺。下車時,邊上的小札巴們都很好奇地看著我,弄得我還有點尷尬,然後跟隨堪布到了他的僧舍。僧舍就在舊寺的大門對面,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或者說是有些破敗。和這邊的民居一樣,僧舍一層主要放置雜物,樓房一共有三層,第三層類似一個閣樓,外面有一個平臺。在堪布妥當之後,他邀我到後面的山坡去坐一坐。
 
後面的山,據堪布說是一座神山,掛滿了經幡。上山時正是落日時分,斜陽今暉佈滿草坪,將它暈染上了一層暖色。面前的康果洛寺靜謐地安坐在夕陽裏,周圍的僧舍陣陣炊煙,時間的流動此時似乎停滯,六百年的光陰,亙古未變。

我很好奇堪布的學習經歷,便聊了起來。堪布是本地人,早年赴色拉寺學習,之後考取了格西學位,繼而又進入下密院學習,在拿到學位之後就回鄉了。現在寺院有十幾人是從他鄉回來的,其中格西有幾位,都承擔著教學工作。
 
從山坡上可以看到閣樓平臺上小札巴正在做飯,南方的天空湧過來一陣烏雲,一會兒可能要下雨了。氣溫稍涼之後我們就回到了僧舍,堪布房間不大,鋪上兩個地鋪之後幾乎沒什麼地方了。房間門口還有一個小空間,那裏住了三個札巴,窗上的玻璃還破了一個口,條件非常艱苦。我在山下已經吃過晚飯,堪布又招呼我吃了一些,這一頓是小札巴們做的,我覺得像買來的,呵呵,很好吃。後來和一個札巴聊起才知道,藏人一天要吃五頓飯,除了我們的三餐,還會加一頓早午餐和下午茶,所以他們到內地總是覺得吃不飽,呵呵。
 
準備休息之前,一位札巴領我去外面方便,路上聊了一些。他是堪布的侄子,他家有四個孩子,他是老大,93年生。一路上我們說了不少。進房間時堪布已經在念經,念完之後就休息了,那時才九點,我也只好硬著頭皮睡下了。
 
窗外才亮起一點微光,我在迷迷糊糊中就已經聽到了堪布念誦的聲音。起床的時候好像嚇到了堪布,堪布用被子披在身上,從上到下只露出臉,問候了我一句之後堪布也停止了打坐。
 
堪布決定今天的早餐是炒飯,這當然是一個照顧我的決定,很不好意思,通常他們都會吃糌粑。小札巴們開始生火,我看到一個札巴在打雞蛋,就上去幫幫手。我不知道藏地其他地方打蛋是如何的,在這裏的民居以及今天看到的小札巴,他們打蛋都是用一支筷子緩慢攪動雞蛋,好像都要攪動很久,我性子急,另外找了一支筷子就很猛地拌了起來,小札巴一直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
 
早飯過後,堪布帶著札巴們先去了大殿收拾,因為墊子什麼的都是剛從壩子裏搬回來的,他讓我在這邊坐一會兒,等會兒再過去。我一個人坐在房間,那一層一個人都沒有。不一會兒就上來了一位僧人,是昨天和堪布一起從縣城裏來的時候開車的那個。他坐了下來,先瞭解了一下我的基本情況,和堪布一樣,他也問我在這邊要待過久,我說我明天就回縣城了。之後,他便慢慢開始對我談了很多話,以下只是回憶中的一個大概印象,因為時間的原因記不真切了!
 
他:你有沒有去新的寺院看看?
我:去了。
他:感覺怎麼樣?
我:很精美。
他:是。但是的確算不上大的寺院,還很小。
我:是這樣。規模上的確算不上大的寺院。

他:嗯,這慢慢來。但我覺得寺院最重要的應不是建築,而是文化。不光是我這樣想,仁波切,尊者也曾這樣說過。文化除了佛法,其他方面,像藏語,漢語這些也是需要的。
 
我不住點頭。
 
他:你看,像現在寺院的小札巴們,藏語肯定是沒問題了,我們在教。但出了這個西俄洛村,翻過這座山呢?還是需要漢語。仁波切也特地交代過,希望能培養出幾個藏漢翻譯,也有幾個仁波切的弟子表示有意願過來教漢語,但是也還沒動靜。我們這邊請了一些縣裏面的人來教,但是都不行,學的都是雅江縣城的話。水準好的老師,沒有錢人家又不願意過來。如果你下次有時間能來的話,能待上一個月,教教小札巴們漢語是很好的。
 
我表示很願意明年在這邊待一個月。
 
他:藏族人經常會問“寺院有多少人啊?寺院有多大啊?”,如果回答兩三千,他們會說寺院很好。其實我覺得不是這樣的,是應該看看有多少人有文化,有文化的才是真的好。我當時回來的時候仁波切說,這個寺院建好了算你的(功勞),建得不好也算你的。我說過,這邊文化普遍不行,寺院也很困難,難度可能很大。仁波切很清楚藏地的寺院現在的發展,他看了很多資料,他對我說了色須寺。色須寺剛開始就一個活佛,兩個格西,還有兩個普通僧人。但是那位活佛當時制定了非常明確的目標,五年的時間就發展出了不少人(當時給我說了一個數,大概兩三百吧,我記不清了),而且僧人們的文化都特別好,考格西學位辯經時他們都表現得很出色。色須寺的人並不是最多的,但文化可以說是甘孜州寺院中最好的之一。這一次去理塘參加辯經大會,一年前的時候,那邊的小札巴的漢語沒有我們這邊好的,但是就一年的時間,就已經超過了我們。
 
我正想提出,為何不送一些札巴去漢地學習之後再回來。他就開始對我說:也有一些小的提出希望能夠去漢地讀書,學好漢語之後回到寺院。但是我擔心啊,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我擔心他們會退心。所以還是希望能有人進來,半個月一個月兩個月,如果能有幾個人的話,那一年也有很長時間有人教漢語。  

我開始體會到其中的困難和老一輩對年少的悲心。
 
他說:如果可以,我最願意的就是回聖地,完成我的學業。但是仁波切安排下來了,我就要辦好這事。前面那些想法,我不知道對不對,但是我的確是那麼想的,文化一定要好。
 
之後堪布就回來了,他走了出去和堪布在平臺上說話,如果沒感覺錯的話,似乎說的還是關於寺院文化建設的話題。說了一陣子後,堪布請他帶著我去看看舊寺。
 
康果洛舊寺大致有八百年的歷史,原是郭崗頂上的三個寺院,但因為一場大火,三個寺院就在山下合併重建為一個寺院。格魯派創立之後,康果洛寺改宗為格魯派,但擴建和修復成現在的規模是歸功於第七世班禪和第三世果碩仁波切的護持。
 
如同其他地方一樣,寺院在文革中損失嚴重,進入大殿之後,仍然可以看到大殿周圍的壁畫,是因為當時用泥土覆蓋壁畫,才得以保存至今。我詢問僧人壁畫具體的年代,僧人也說不清。但根據壁畫的內容來看,應該是改宗格魯派之後的作品。僧人說,從壁畫中可以可以看出當時的畫風用色與今天有很大不同,現在用色都特別豔麗,但當時的用色往往對比並不是那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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